老尼克生发水

死了

我被腹蛇咬了一口

    阿迦通写了一部悲剧,获了个奖。他们一群无聊的人要在一块喝酒,苏格拉底也跟他们一道。我看见他站在前院里,十分安静,就是我所熟悉的——一有想法,就立在那里,直到想通为止。他站在草丛里,我竟有些恼怒,紧接着又为我的情绪而羞愧:他只是和各位简单地喝酒,绝不至于欣赏且爱慕阿迦通的地步,对于他的人品,我十分清楚。
    宴会渐渐热闹起来了,他们——裴卓他们大声宣讲着什么,裴卓起先还冷静地谈论,气氛高涨起来后,他变得手舞足蹈,眼睛里满是敬仰与痴恋,他的脖子红透了,像伸长了颈部的公鸭,竭力证明自己的观点,苏格拉底却只是静静地听着,他向来这样,认真地听着别人的发言,神色淡淡,看不出是否有赞同抑或是否定的意味。宴席的气氛持续攀高,但绝没有不文明的现象,尽管他们所有人都尝试把自己的观点硬塞进别人的脑袋里。他们一直很和谐,连争论也是颇为礼貌的,通常听到不大认同的观点时也只是轻轻蹙眉,并不立即反驳。我喜欢这种酒席,但现在出现还不是时候,我要看看苏格拉底到底对阿迦通有什么贰心。
    又有几位站起来发言了,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跳到椅子上激动地指着天花板,口中念念有词,但奇怪的是裴卓他们显得兴致缺缺,一口一口喝着闷酒。还好,毕竟是些我不大能记得的庸人,显然他们到这儿来发表自己那笨拙的观点是为了苏格拉底。不,更准确的说,是为了苏格拉底的言论,他们中有许多狂热的苏格拉底的追随者,这我是知道的。
    苏格拉底坐在阿迦通的身旁,按照此前根据座位而确定发言的顺序来看,他是最后一位发言的了,但他这个人有善于等待且倾听的特点,故而不像周围人那样急躁,我之前也说过了,他只是认真地倾听,摆出一副好奇的面孔,其实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?
    他思考的时候也是这样,之前我们在军队的时候,有一回他遇到一个问题,就站在一个地方从清早起开始沉思默想,由于没有想出头绪,就不肯放弃,仍旧站在那里钻研。中午时大家发现了这件事,然后一传十,十传百,最后有几个伊奥尼亚人晚上把铺盖搬出来,既想凉快,又想验证苏格拉底是否真的能想一晚上。后来晨光熹微的时候,他才向太阳作了祷告然后离开。
    我怎么会想到那时候的事呢?我不该想到的。我该知道的,他绝没有看起来的礼貌,绅士,但也不至于被色欲统治了思想,而恰恰相反,他是冷静而疏离的,对谁都是这样。  这个西勒诺呵!凭空有了这幅模样!
    从我这里可以看到,阿迦通在大家赞赏的目光中开始发言,这个年轻的人呵!生得俊美,一定入了苏格拉底的眼了。不,只是在他的视线里,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不得不说,阿迦通的悲剧写得极好,流畅极了,优美极了,智慧极了,像他一样……
    “嗬,就是你,去,给我拿坛酒!”我指着几个仆人说到。
    苏格拉底在讲什么?看样子是在驳斥阿迦通了。我就知道,没有人能是完美的。好家伙,这酒可以,待会儿定要他们都尝尝。嚯,他说完了,轮到我上场了。
    “苏格拉底——”
    “你——在——哪——里——”
    我摸了摸头,花冠还在,这可是要给今天宴会的主角——阿迦通戴上的。我径直走过去,坐在了苏格拉底和阿迦通之间。毕竟我是苏格拉底的爱人,我认为这该死的家伙不配坐着,竟还坐在这!
    “阿迦通啊,让我给你这最智慧,最美好的人带上飘带吧!天啊,这怎么回事?你苏格拉底又在这里坐着,像往常一样总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教我大吃一惊,这回你想干什么?你不坐在阿里斯多潘身边,也不坐在什么逗乐的人和想逗乐的人旁边,偏偏跑到这里最漂亮的人身边待着。”
    这时苏格拉底却向阿迦通说“他曾经给了我不少麻烦……他老毛病又发作了,他的癫狂和妒忌,使我发抖!”
    “呵,现在我来行令,一直到你们喝够为止。”
    苏格拉底一饮而尽,是啊,这个人可以能喝,也可以不能 喝,谁都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。那晚我留他很久,想足了法子灌他酒喝。我对于我的美貌足够自信,并且天真地认为他已经迷上了我的年轻美貌。我把随从支走,借口太晚了强迫他留下,于是他躺在他吃饭时坐的垫子上与我并榻而卧和衣睡了一整晚。
    “什么,要我赞赏爱神?这我可不会,我只会称赞苏格拉底!”
    “他活像林中仙子玛尔叙阿……因为我一听到他讲话就心跳不已,眼泪夺眶而出,胜过为哥汝拔舞所激动……”
我盯着苏格拉底,他盯着空空的酒坛子,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……
    “我是一个被腹蛇咬了一口的人,据说这样的人不肯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任何人,除非那人也同样被咬了一口,能够了解和谅解他所做的事迫于痛苦而说出的话。”
    “我被重重地咬了一口,而且咬在最紧要的地方,这地方可以称为心脏或灵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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